青蛙在田裡跳來跳去,正享受著春天的喜悅,眼前忽然冒出一個黑漆漆的少年,嚇得青蛙「呱」地一聲逃走了。這少年真的太黑了,像一根會移動的木炭,在田裡來來回回不停地插秧。


 「道安!我們要先回去念經,剩下的秧苗就交給你了。」一起在田裡工作的師父,帶著其他人先回佛寺,只留下小黑炭,繼續努力工作。


 「好啊!沒問題!」小黑炭露出白色牙齒,笑得跟陽光一樣閃亮,他再度埋頭工作,愈幹愈有勁。


 因為長得又黑又醜,道安很容易被師父忽略,常常被吩咐去做東做西,沒有幫他上課,但道安從不抱怨師父對他的不公平,總是把該做的事做好,讓師父很放心。


 經過三年後,道安總算能趁著休息時間,坐在田梗上,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拿出一本經書,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閱讀。


 這本寶貴經書,可是師父一大早才交到他手中,原來昨晚道安終於忍不住開口向師父請求教他讀經,看在這幾年來道安這麼認真工作的份上,師父在他下田工作前,交給他一本五千字的《辯意經》做為鼓勵,心想說:「這孩子很善良,可惜呆得像黑炭。」


 黃昏時,道安揹著鋤頭回到寺裡,一見到師父便說:「師父,請再給我另一本佛經。」


 師父疑惑地問:「早上不是才給過你一本?」


 道安把那本佛經還給師父說:「這本我已經背好了!」


 雖然有點驚訝,師父還是拿了另一本一萬字的佛經給他,第二天道安一樣利用耕作休息的時間,便把整部經都記在腦海:「師父,我又背好了。」


 師父不相信,考他說:「那你背給我聽聽看。」


 道安從容不迫、一字不漏地背了一遍,嚇得師父滿頭是汗:「沒想到小黑炭是個讀經天才,我真不該以貌取人!」


 從此,師父就讓道安盡情地讀經,直到有一天師父跟他說:「我已經沒有什麼可教你了!你應該去跟更有學問的高僧學習。」道安才拜別了師父,到外地求法。


 道安來到北方,有人指點他可以去找當時名聞天下的佛圖澄大師,一百多歲的佛圖澄一看到他,馬上歎了一口氣,道安原以為是同情自己長得太黑、太醜了,沒想到佛圖澄竟是稱讚他:「我這麼大年紀了,還沒遇見過像你這樣特別的人!」兩人談起佛法,更是相談甚歡。


 雖然佛圖澄很看重道安,但別人對他的其貌不揚,還是很輕視。每次講經時,佛圖澄都叫道安重複說一次,一開始還好,時間久了,其他僧人紛紛表示不滿:「那個黑炭憑什麼上台講經?除非通過我們這一關,否則就要他下台!」


 大家你一言、我一句地提出一大堆佛學疑難,準備要考倒道安。道安一點也不慌亂,站在講台上,穩健地回答每一個問題,說得條理清晰,展現他深藏不露的佛學內涵,所有批評他的人,到後來都佩服得五體投地:「這個黑道人,真是驚四鄰哩!沒想到他這麼會說法!」道安因此聲名大噪。


 南北朝政局紛亂不定,戰事連連,佛圖澄過世後,道安帶著師兄弟和弟子們過著流亡的生活,後來他在東晉的襄陽住了下來,由於這裡社會環境比較安定,道安造了一座有五層佛塔、四百多間僧房的新寺廟,安置座下的四百多位僧人。


 要帶領這麼多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,道安訂出完整、穩健的法規制度,讓僧人們能融洽相處,這也是中國最早出現類似佛陀僧團的佛教出家人團體,他還為中國出家人定姓氏為「釋」,他自己就是「釋道安」。


 一天,襄陽辯才無礙的名流習鑿齒,突然登門拜訪,他一踏進佛殿,劈頭就來這麼一句:「四海習鑿齒!」意思是他的辯才四海之內,沒有敵手。


 面對習鑿齒的考驗,道安不為所動,篤定回了一句:「彌天釋道安!」意思是全天下也只有一個道安了!


 隔了一秒鐘,兩人哈哈大笑,習鑿齒說:「大師果然名不虛傳!」


 道安笑答:「哪裡,咱們平分秋色!」說完兩人更加惺惺相惜。


 習鑿齒看見道安師徒們整天講經,全心鑽研佛法,每一位僧人都很有佛學造詣,而且吃齋持戒,嚴守規矩,彼此間互相尊重,連走路都禮讓他人先行,這種僧團的和樂景象,真是前所未見。後來他寫信給東晉的宰相謝安時,大大地稱揚道安是一位非凡的求道之士呢!


 道安的風範,連北方的前秦苻堅也十分仰望,甚至出動十萬大軍攻下襄陽,為的就是迎請道安。


 「師父,怎麼辦?苻堅的軍隊就快攻進城了。」弟子慧遠趕來稟報情況。


 「別急,現在正是你們獨當一面的時候,我分配你們到各個地方去弘法。」面臨危亂的局勢,弟子們多半不知所措,但是道安神色自若,穩健地布局,一步步將弟子們遣散到四處弘法,以擴展佛法的力量。


 「可是,師父您呢?您不走嗎?」弟子們著急地問。


 「我得留下來,我如果走了,苻堅的軍隊會放過襄陽的老百姓嗎?」


 弟子們一聽,立刻淚流滿面,道安笑著對眾人說:「你們每一位都是師父的化身,在佛法的智慧之流中,我們何曾分離過呢?去吧!去把佛法的種子散播出去吧!」


 苻堅和大軍進入襄陽城後,城中一片混亂、百姓驚惶不已,只見道安一如平時般地穩健。


 往後數年,道安一直在前秦國都長安講經、譯注,成為北方佛教領袖。道安還勸苻堅不要南征東晉,但野心勃勃的苻堅不聽,終於在淝水之戰吃了敗仗,國力開始衰落,讓苻堅後悔沒聽道安的話。


 在混亂的年代,道安遊走在不同朝代,一生像一場大冒險,卻為中國佛教僧團扎下穩健的根基,當初的小黑炭,誰想到竟能成為中國佛教的先鋒領袖?
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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