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一個人時,我們總希望他們快樂;他們不快樂,你也不會快樂。

但快樂並不是一個人的事,真愛應能相互理解。

愛缺少了理解,只會令人痛苦

在東南亞,許多人都非常喜歡一種龐大多刺、氣味很濃的水果——榴槤。甚至可以說,有些人是癡迷於榴槤。

一些人吃完榴槤後,會將榴槤皮放在床下,以便繼續聞到它的味道。但是,對於我來說,榴槤的味道極其難聞。

一天,我正在越南的寺院裡獨自練習誦經,佛殿裡恰巧放著一個榴槤供佛。

當時,我敲著木魚和磐,準備唸誦《妙法蓮華經》,但因為榴槤氣味太濃,完全無法集中精力。

最后索性將磐反扣,蓋在榴槤上,才得以繼續誦經。誦完經後,我向佛陀深鞠一躬,釋放了榴槤。

如果你對我說:我特別喜歡你,請嚐一口榴槤吧。

那我一定會痛苦不已。

你喜歡我,想讓我快樂,卻讓我吃榴槤,這就是缺少理解的愛。你本意是好,卻沒有正確理解他人。

愛一個人時,我們總希望他們快樂;他們不快樂,你也不會快樂。但快樂並不是一個人的事,真愛應能相互理解。

愛,實際上是理解的別稱。如你無法理解他人,也就無法正確地去愛。缺少了理解,你的愛只會讓他人痛苦。

真正的愛,要求深刻地理解

我第一次學習擁抱,是 1966 年在亞特蘭大。

一位女詩人載我到機場,臨別時,她問我:可不可以擁抱一位佛僧呢?

在我的國家,我們不常在公共場合這樣表達自己,但我想我是一位禪師,擁抱一下她應該沒有問題。

於是我說:為什麼不呢?

然後她擁抱了我,但我表現得十分僵硬。

上飛機後,我想,如果要與西方朋友共事,就要學習西方文化。

於是,我開創了擁抱禪。擁抱禪結合了東西文化,就像茶包一樣。

茶來自亞洲,我們在亞洲慢悠悠地收茶、泡茶。當茶來到西方後,人們製成茶包,沖泡起來又快又便捷。

修習中,你必須真實地擁抱你正在擁抱的人,必須非常真實地將那個人擁入臂彎。

你不能只是流於表面,只是在那個人背上拍兩三下,假裝自己在那。相反,你必須身心統一。在擁抱的時候覺知呼吸,真正地在此時此地,用你的身心整體去擁抱。

吸氣,我知道親愛的人兒在我的臂彎裡存在。

呼氣,他於我而言如此珍貴。

當你抱著他,呼吸三次,在你臂彎的這個人就會變得真實,與此同時,你也將變得真實。

當你深愛某個人時,你想讓他快樂。

如果他不快樂,那麼你也沒法快樂。

快樂不是一個人的事,真正的愛要求深刻地理解。

實際上,愛就是理解的別稱。

如果你不理解,那麼你就不能正確地愛。

沒有理解,你的愛只會讓他人痛苦。

當我們懂得理解,就不會痛苦

一天,我準備將一幅畫掛上牆。

我左手拿著一枚釘子,右手拿著一把錘子。那天,我不是非常專注,我沒有錘到釘子,而是錘了自己的手指。

錘到手指後,我的左手疼了起來。右手急忙放下錘子,立刻開始溫柔而慈悲地照顧起左手,就好像照顧自己一樣。

右手並未將這看作是自己的責任,這一切都是自然發生——

我的右手為左手做的一切,都像是它為自己做的一樣。

我的右手將左手所遭遇的痛苦當作自己的痛苦,所以它才會傾盡一切照顧左手。

我的左手也絲毫沒有生氣,它沒有說:你,右手,你對我做錯了。把那錘子給我,我要公正!左手並沒有這樣的思慮。

我的左手擁有一種內在智慧,一種無分別的智慧。

當我們擁有這種智慧時,我們就不會痛苦。

我的左手永遠不會與我的右手作對。

兩隻手相處和諧、相互理解,當一隻手痛苦時,兩隻手都痛苦;當一隻手快樂時,兩隻手都快樂。

真愛的第一種品質

慈:熄滅憤怒與無名

真愛的第一方面是慈,是給予喜悅、幸福的意願和能力。

Maitri是梵文,在英文可以譯為愛。有些佛學導師選擇用慈愛,因為他們發現愛這個字被濫用了。但我還是選擇用愛。

字有時候會生病,需要醫治。長久以來,我們用愛這個字來指食慾或慾望,像是我愛漢堡。我們要更小心地用字。

愛是個很美麗的字,我們要歸還它原本的意思。梵文的maitri,源自mitra(朋友)。在佛教中,愛的最基本意義是友情。

要培養這能力,就要諦觀和諦聽,這樣我們將知道做些什麼會使別人幸福,做些什麼會使別人不快樂。

慈,不是給你愛的人不需要的東西。你必須要明白他的情況,或明白你所提供的東西會不會使他不快樂。

要被愛,我們就要愛;換言之,就要去理解。要愛綿延,我們就要採取適當的行動或非行動來保護空氣、樹木和我們所愛的人。

沒有理解,你的愛就不是真愛。你必須要有諦觀,去明白、去理解你所愛的人的需要、渴望及痛苦。我們都需要愛。

在我們的心中,都有愛的種子。

我們可以培養這美妙的能量之源,孕育那不求回饋的無條件之愛。當對某人有深刻的理解,即使那人曾傷害過我們,我們也會無法抗拒地要去愛他。

真愛的第二種品質

悲:熄滅憂鬱與焦慮

真愛的第二方面是悲,也就是止息和轉化痛苦、減輕憂傷的意願和能力。

悲,梵文和巴利文是Karuna,在英文裡,悲通常被譯成compassion,但這不完全正確。 compassion是由com(在一起)及passion(受苦)組成。然而,我們不需要受苦才能解除他人的苦難。

譬如說,醫生可以在不感染同樣的疾病下,減輕病人的痛苦。如果受的痛苦太多,我們可能會崩潰,無力幫助。然而,在能夠找到更好的字眼前,我們還是用compassion這個字來做悲的英文翻譯。

要培養心中的悲,就要練習正念呼吸、諦聽和諦觀。

《法華經》形容觀世音菩薩慈眼視眾生,諦聽世間苦。

悲,是帶有深刻關懷的。你知道某人苦不堪言,所以你緊緊地坐到他旁邊,看著他、傾聽他,以便感受他的苦楚。

你和他有深刻的溝通和心靈交流,僅是如此,就可以替他帶來些許的安慰。

一句慈悲的話、行動或念頭,就可以減緩另一個人的痛苦,帶給他喜悅。

言語可以帶來安慰和自信,摧毀疑慮,幫助他人避免犯錯,或是打開解脫的大門。行動可以救人命,或幫助他掌握難得的機會。

念頭也是如此,因為緊跟著念頭的會是言語和行動。悲心,可以一言一行、一思一念都帶來奇蹟。

我初出家時,想不通為什麼在這個處處痛苦的世界裡,佛陀仍舊有著美麗的微笑。難道他不會受世間的痛苦所干擾?

後來,我發現佛陀有足夠的理解、冷靜和力量,因此痛苦擊不倒他。因為他知道怎樣去對付痛苦,怎樣去轉化痛苦,所以他有辦法對痛苦微笑。我們要覺察痛苦,但也要保持清醒、冷靜和力量。這樣我們才有辦法轉化情況。

若有悲,淚水決堤也淹沒不了我們。這就是為什麼佛陀依然微笑。

真愛的第三種品質

喜:熄滅悲傷與無歡

真愛的第三方面是喜。真愛總是替我們和我們所愛的人帶來喜悅。如果我們的愛無法替雙方帶來喜,就不是真愛。

佛教論師認為,幸福與身心有關,而喜悅只與心有關。有一個例子常常被提出來:

跋涉沙漠的人,望見又清又涼的水,他感到喜悅。當他喝下水時,感受到幸福快樂。

現法樂住(Ditthadhamma sukhavihari)的意思是幸福地安住於當下。我們並不急著要趕到未來,我們知道每件事都在當下此刻。

許多小事情也可以帶來無比的喜悅,譬如說覺知自己有雙好眼睛。只要睜開雙眼,就可以看見蔚藍的天、紫色的小花、樹木和許多多彩多姿的東西。

處於正念中,我們就可以接觸到這些美妙和清新的東西,喜悅之心會油然而生。 喜悅中有幸福,幸福中有喜悅。

有些佛教論師說,梵文中的喜(mudita),意思是憐憫的喜悅(sympathetic joy)或是利他主義的喜悅(altruistic joy),換言之,喜是當他人快樂時,我們所感到的快樂。

但,這種講法太狹隘了,且又在我和他之間做區別。喜的深層意義是充滿平和與滿足的喜悅。看到別人幸福時,我們會感到開心,但我們也會為自己的幸福而感到開心。如果沒有辦法為自己而喜悅,我們又怎麼為別人而喜悅呢?

喜悅,是為了每一個人的喜悅而欣喜。

真愛的第四種品質

舍:熄滅執著與仇恨

真愛的第四方面是捨,意即平等心、不執著、不分別,平常心或放下。

Upa在梵文的意思是在上面,而iksh的意思是看。你要爬到山上去,這樣才能對全景一目了然,不會說有哪一個方向被擋住了。

如果你的愛有執著、分別、偏見或依戀,這就不是真愛。不理解佛法的人,有時候以為捨是不關心,但真正的捨既不是冷淡也不是不關心。

如果你有一個以上的小孩,他們統統都是你的孩子,捨不是不愛,而是一視同仁,讓你所有的孩子都能感受到愛。

舍的其中一個特性是平等性智,這是平等的智慧,對所有的人平等看待,不分彼此。衝突起時,即使是與自己有極大關係,也要保持不偏不倚,能夠去愛、去理解雙方。放下分別和偏見,移開彼此之間的界線。

只要還把自己當成愛人的人,把他人當成被愛的人,只要還把自己看得比他人重要或是跟他人有所不同,就不是真的捨。

想要理解和真正愛一個人,便要把自己放到他的立場與他成為一體。做到這樣,就不會有我或他。

少了舍,你的愛可能變成霸占。夏日微風清爽宜人,但若要把這微風關到錫罐中,自我獨享,微風便會逝去。

我們的所愛也是如此,像雲朵,像微風,像花兒,若囚禁於錫罐,它們會死去。然而,很多人卻是如此,掠奪所愛的人的自由,直到他喪失自我。他們活著的目的是要滿足自己,利用所愛的人來幫助實現這個目的。這不是愛,這是毀滅。

你說你愛他,可是如果你不理解他的渴望,他的需要,他的困難,他就被愛的監獄囚禁住了。

真愛容許你保留你的自由,也讓你所愛的人保有他的自由。這,就是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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